杏彩体育网页版:晨读 轮作

　　今年的南瓜长势特别好，姊妹说，已经收获了七八十只了。那些长得像脚炉、像枕头一样的南瓜，堆满了外墙一侧，太阳下，闪着黄褐色的光芒。脚炉模样的放在东边，由小到大；枕头一样的放在西边，由短到长。像是南瓜在排队，在开会。母亲说，放在外面，想让走过的隔壁邻舍看见，谁欢喜，谁拿去。母亲说已经让人拿掉几十个了，都是老亲戚、老邻舍、老熟人。我看着这些南瓜，心里赞美起二妹的辛劳，也盼望有人早点拿走这些南瓜，成熟的南瓜，不吃掉对不起南瓜的。

　　比南瓜长得还要多的是丝瓜。丝瓜长在菜园西边的塑料丝网上，丝网南北长三十米。丝瓜苗从地上钻出来后，攀上了丝网，青蔓就绕上了网眼。青蔓是爬梯的健儿，爬到顶端后，让藤分化出五六根枝条，向南向北延伸，有秩序地组成一堵绿色的墙，让你看到了丝瓜叶儿的茂密与刚强。六月份刚到，摘丝瓜了，左手将丝瓜叶儿撩开来，右手准备着去握丝瓜，其间还要瞪大眼睛查看。丝瓜很隐秘，让藤儿遮住了身子，严实、安静；丝瓜都在半斤以上，从筷子般粗的枝条下垂落而不掉落，真的是“瓜儿离不开藤儿”的典范。那时候真想与丝瓜说句话：你的承重，一定是藤蔓给予的，一定是大地赐予的，可又觉得这断语顾此失彼。

　　离开丝瓜藤蔓一米，我看到了深秋里的芦粟，芦粟直竖着，有一两百根，都是五六米的高度，梢头嫣红的籽粒像一束束火把，直插云天。这芦粟老了，老的芦粟肉质板结，嚼不动。转身看看母亲，母亲领会了，笑了笑。不吃芦粟，种了干啥？母亲说，给孩子们。我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情：那时种上一排芦粟，是为了有芦粟吃，是为了嘴巴甜；现在不是了，为的是心里有一片甜蜜，这已经足够了。我和母亲像是找到了共同的话题：芦粟种植的意义，到了今天，已经与吃得动与吃不动的关系不大了。

　　今年的玉米吃了三次。每一次都是一两个小时前从玉米秆上掰下来的玉米，那时的玉米还留存着土地的气息，还有玉米秆特有的味道。我反复地想着一个问题，这一茬又一茬玉米的播种与收获，除了二妹会种菜以外，这土地也是气大量大。三月播种，八月成熟；四月播种，九月成熟；五月播种，十月成熟，不懒惰，不减量，不生气。玉米的生命是短暂的，也是艰难的。种子落入泥土，冲破泥土的，出苗了，获得新生；出不了苗的，生命就此终结，是非此即彼的结局，不含糊的。一茬玉米摘走，一茬玉米长大，反反复复，有始有终，像一群年迈的老人，像一群欢快的孩子，互为致敬，各自完成最后以及最初的修行。

　　前两天看见了母亲采摘回来的蓬蒿菜。母亲说，这菜需要拣一拣的。这蓬蒿菜是种在去年种蓬蒿菜的土地上的。我突然想起了“轮作”两个字，也想到了不轮作的结果。眼前的蓬蒿菜，叶面比杨树叶还要小，梢头是墨黑的，手捏上去，是黏糊的，而且有点酸腐的气味。这还能吃吗？能的，就是鲜味减半了。我问母亲那么今年家里的南瓜、丝瓜、芦粟、玉米呢？母亲告诉我，种南瓜的，去年是种扁豆的地方，种丝瓜的去年是种土豆的地方，种芦粟的地方去年是青菜的地方，种玉米的去年种的是番茄，都是轮种的，母亲把“轮作”说成“轮种”。

　　晚上，我查了字典。轮作的义项是：指在同一田块上有顺序地在季节间和年度间轮换种植不同作物的种植方式。